🌾【楚苏】流年
在赶别的稿的时候翻到以前写的楚苏,然后抓出来浅浅修了一下
就当是存存档,除除草
选了三篇出来
《春寒梦》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睡梦中的苏世誉只觉胸口发闷,半梦半醒间听闻窗外几声闷雷,眼睫轻颤,便在潮湿黏腻的衾褥里倏然睁开了眼。
昏暗中他察觉身旁的人埋首于自己颈边,将自己牢牢锁在怀里,甚至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显然睡得极不安稳,像是被困于重重梦魇。
苏世誉挣脱不开,只好忍着满身汗渍的粘腻躺在狭仄处,抬起一只手抚上楚明允的鸦发,像哄孩童似地轻拍着。
大抵是梦到楚知卿了。
纵然年月已深,心头沉疴在岁月安稳下看似早已愈合,然而陈年的血渍侵染的尘灰久积难扫,他在梦中还是会为一角猎猎迎风的红色衣袂吊唁。
苏世誉轻叹一声,望着那人紧缩的眉头默然不语。
怀中人忽然梦呓几声,苏世誉垂首细听,意料之外却听到那人低喃着:“世誉……”
苏世誉轻拍的手一顿,几缕青丝就顺着清瘦的指节滑落,仿若一片鸿羽在心尖轻掠。
*
人语静,夜寒深。
苏府上下寥寂无声,朱漆大门两侧挂了两盏灯笼,莹莹的烛光映射出门上一片惨红,又是入了春的季节,空气中不免带了些湿气,周围更显阴森。
新帝直愣愣地站在门阶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主人,属下已再三确认过了,苏世誉一直都待在祠堂里,您不用亲自前来。”影卫见面前的男人许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
楚明允长久站立于此,闻言神色一动,似乎有些迷惘:“我只是......”
他的嗓音不觉带上些凝塞,最终模糊成一句叹息:“来看看他。”
影卫一怔,抬头再望时面前已没了楚明允的身影 。
楚明允就像先前无数次那样轻车熟路地翻墙而入。
那一砖一瓦所堆砌成的屋檐、石阶、门廊,都是极其熟稔的。
他行经廊下,最终于一扇窗前驻足。
穿堂风翩然而过,带起冰凉的触感,而后毫无迟疑地撞上窗棂,窗棂震颤着被扯开一条缝隙。
堂内漏出幽暗的烛光,昏暗的祠堂四周摆满苏家宗亲牌位,乌泱泱的压抑着“忠孝”二字。
苏世誉就在那不声不响地跪着。
楚明允在望见那一袭月牙白时瞬间蜷紧了指尖,心疼得胀痛,又顾忌着不让里面的人发现只好屏着呼吸。这些天里抑制的思念却如一条濒死的鱼,拼命扇动鳃片,疯狂地想逃离干涸的水坑。可如今追到了这里,看着心上人静默地跪在彼处,他却只能忍着肺腑中的满腔春寒,隔着墙悄然凝望。
钟鸣漏尽,万籁俱寂。
楚明允思绪不禁飘到十四年前的凉州城,再者是苍梧山,九年来的处心积虑,以及与苏世誉明争暗斗的日子。
惨烈和隐忍是涂抹他前半生的灰暗色调,而后者却是时常入梦的盈盈月色。
*
一墙之隔,是光亮和阴影的两端。
你兀自跪在光的彼处,我在昏暗中就有了皈依。
……
楚明允默然用目光勾勒着那人的身影,复而闭上眼,转身离去。
Fin.
2020.1
《初逢雪》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秋末冬初,曦光乍泄,
霏微烟雨笼京城。
不知这场无止境的秋雨何时停歇,清晨氤氲的雾气从天际铺落开来,润着这承载大夏兴衰几度的苍老古迹 。若是这番景象叫那甚么道士瞧见,定又嚷着道不得了,说什么从这白茫茫的雾里瞥见一抹黛紫,再故弄玄虚地说是真龙之气。
这么想着,苏世誉淡淡地笑了笑,蓦然顿住,暗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和楚明允一样爱胡思乱量了?
看来是近墨者黑啊。
苏世誉拢了拢麂裘外披着的素白罩衣,又从苏白手中接过了一把紫竹骨伞,甫一出府就望见苏府门前立着的马车,车前的影卫矮身朝他行礼:“苏大人,陛下请您回去。”
这才分开了一天,苏世誉不禁蹙眉想,自从楚明允前几月出征归来就愈发黏人了。
“大人?”
苏世誉回过神来,眸底似有若无地游弋清浅笑意,继而淡声道:“不必劳烦,我自己走过去就成。马车就先送苏白过去吧,他有急事要去宫中处理。”
苏白诧异地望着苏世誉:“公、公子?”
他嗫嚅几声最终只得作罢,老实上车。
看着苏白一脸沮丧的神情,苏世誉还是松口道:
“澜依前些日子受了我的委托在宫中办事。”
不等苏白再说什么,苏世誉就撑开伞步入细碎烟雨中。
*
深秋的细雨携着初冬的寒意,清晨的街道载着寥寥的人烟。
寒风载道,苏世誉撑伞而行,冷冽的风掀起月白色衣袂,远处一瞥像极了月入尘寰、玉落人间。
“婆婆,”不知哪家善心的富家小姐从车中掀起帘子对摊主说,“大清早的下着雨,您就趁早收摊回去吧。要不我把您今天要卖的荷花酥全都买下来。”
荷花酥。行经一旁的苏世誉听着这名字,不知想到什么轻声笑了。
“不用啦,多谢这位小姐的好意,”摊主笑着望着苏世誉的方向,“我看,还有人也想买哪。”
*
“小院回廊春寂寂”,苏世誉看到楚明允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诗来。
“世誉,我等你等得好生辛苦。”楚明允懒散地椅着廊柱,滟滟眸光中流露着几分不满,“自己和自己对弈了几局,又看了大半天的雨,左盼右盼地等来了的却是苏白……”
“陛下饿了吗?吃块糕点吧。”苏世誉及时打断了楚明允,“等会我们对上几局。”
楚明允挑起眉,到底是听话地拣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苏世誉低头仔细将散乱成一团的棋子收拾着,鬓边垂下一髻,被凉风掀起几缕与鸦色的眼睫交缠在一起。
楚明允顽劣地伸手捋了捋,顺势抚上了苏世誉的眼睫。苏世誉怔住,而后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楚明允手中落了空,指尖似乎还流连着温润细腻的触感。
他曼声笑着收回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唇角。
“世誉,你会做荷花酥吗?”
“不会。”
“那你学会了做给我吃吧。”
“……”苏世誉抬头瞥了他一眼,“得寸进尺。”
“嗯,”楚明允非常不要脸地应着。
“以前阿姐做给我吃,现在世誉虽然不会做,但他会买给我吃,是不是?”
“……你知道了?”
“宫里做的荷花酥的粉太细,不合我胃口 。 ”
“……陛下果然口味独特。”
——人也挺独特的。
过了许久,棋局终了,廊外雨已歇。白雾溟濛,砭骨寒风又起 。
楚明允忽地俯身握住苏世誉微凉的手,而后托住他的掌背向廊外探去。
“世誉,你看——”
冷风淌过指间的罅隙,苏世誉感觉到掌心飘飘然落下一寸冰凉。
“下雪了。”
*
“在想什么,世誉?”楚明允一手撑着下颔歪着脑袋看他,一手捻着一块荷花酥。
苏世誉望向楚明允,眸中倒映出纷纷扬扬的雪絮,仿佛他的眼里悄无声息地下了场雪。
“我在想瑞雪吉兆......”他话音一顿,继而温润无声地笑道,“会是个好年。”
——
瑞雪吉兆,
愿此间国祚绵长
同心上人万寿无疆。
Fin.
2020.9
《君臣》
吏部尚书挺直了腰板,端着忠臣坚贞的模样,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一直将目光晾在御史大夫身上的楚明允这才舍得匀出星点给吏部尚书,然而却在看清他的脸后不禁蹙起了眉。
啧,这落差还是有点大。
“你说。”楚明允干净利落地闭上了眼。
在遭到皇上明晃晃的嫌弃后,吏部尚书立即扬起语调铿锵激昂道:“如今新朝伊始,百废待兴,百姓尚未从苛捐杂税中缓过来,怎能只在原先税制的基础上稍加革改呢!”
楚明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依你看该如何?”
吏部尚书低着头往苏世誉那边飞快一瞟,汗珠慢慢从鬓角流了出来 :“臣以为当大刀阔斧地革改,废除丁税,以田亩为单位进行纳税。”
楚明允这才睁开眼,随即眯起狭长的眸子:“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你可知道,”他从龙纹宽袖下伸出一截葱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长期以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人们一旦尝到了甜头,再废除可就难了。”
吏部尚书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道:“臣以为,当下更为紧迫。”
楚明允恹恹地转过头不想再理这等虚于委蛇之辈,转而问道:“爱卿怎么看?”
直接省略掉姓的称呼在场诸位爱卿可无这等待遇,于是都识趣地默不作声。
苏世誉适时开口道:“臣以为尚书大人在理。如今大周根基不稳,唯有以此法稳住根基,方能革改田地旧制。”
温润嗓音似潺潺春江水,明澈见底,可那质地却是冷的,潮水寒凉,只教人隔水相望。
苏世誉的态度是如此。
朝会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众臣众口铄金,最终不欢而散。
待退朝出官后,苏世誉这才卸下方才刻意伪装成疏离的模样,眉宇间笼罩上几缕淡淡的无奈。
“陛下,怎么了?”
“世誉呀——”楚明允幽幽叹了口气,“你今天可是真有点不可爱。”
苏世誉没回话,只在阶下静静地望着他。
殿外光线正足,从敞开的大门外捧来一大束剔透的日光,在苏世誉身后打上层明莹透澈的光圈,即使逆着光,他眸中却愈发澄亮。
“明允,有些话我不便在朝会上讲。”
并非故意针对,只是你我各不相谋,不将你我间隙扩大则难以服众,有失公允。
况且,我也有私心。
想让你不再背负暴君骂名,想让你成为千秋万代的盛世明君,想让你名垂千史、万古流芳。
这么想着,苏世誉猝然被眼前人抱了个满怀。
“我知道。”那人道,声音闷在苏世誉的肩上,“所以啊世誉......我好喜欢你。”
*
朝政权谋、天灾人祸、政令兴弊、边疆匪盗……哪一个不让二人殚精竭虑?
纵朝廷上相见,端的是一身风光月霁、两袖清风,应付着满堂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之辞。众目睽睽之下虽有满腹相思情,终究是隔着“君臣"二字。
“君臣”二字最为诛心。
然而,落在他们身上却是未必。
“君”与“臣”各司其职、界限分明,却始终牵扯不清。
君为上,臣为下。
你坐拥四方疆土,生杀予夺,
我愿为你俯首称臣,
也愿成为你心上封地独一人。
2020.8
#借用了清朝的“摊丁入亩”政策
Fin.
第一篇和第三篇都是送给宝的@竺光。(回归啦 ,第二篇也是宝策划的活动,这里就浅浅艾特一下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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